英俊的三月搓

【三十】越界的亲密是最强烈的催化剂

 

 

接吻的过程短促而漫长，它最后终止于王源摔下床的意外事故。谁都不知道王源是怎么摔下去的，也许是源于王俊凯失去控制的步步紧逼和王源的节节退让，总之这让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也让两个不知如何自处的人得到个机会将不该发生而已经发生的意外，假装成一个笑话。

 

王俊凯先笑了起来。“嗤”地一声，王源好像听到了潜台词“又小又天真”。心里本就乱糟糟，满是兵败如山倒的慌乱和不甘，听到这一声笑尤其怒火中烧，爬起来就扑上床去揍人。其实心虚但硬要假装若无其事的王俊凯以攻为守，嘻嘻哈哈只不管不顾地作势要凑近了亲他，臊得王源来势汹汹去势更汹汹，很不幸地再一次摔下了床。

 

这回王源低头坐在地上好久没说话。王俊凯趴在床沿，伸手去够他的下巴。但王源死也不抬头，被王俊凯弄烦了，狠狠别开脸。用力过猛，蓄含在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

 

泪珠掉在王源的蓝色牛仔裤上，洇开一小个圆圆的湿渍，带着谴责的温度把王俊凯烫得心慌意乱。他从床上下来，蹲到王源身边，小心翼翼、轻声轻气：“源源?”

 

王源站起身，胡乱地把书和笔塞进书包，就甩门走掉了。王俊凯不敢追，听着大门被砰地关上，心都被震得发麻。都气哭了好像要完蛋了呃……

 

王源脚步匆匆地走在大街上，却不知道该去何方。心脏似乎是因为刚才跳得太快了，所以现在呈现出肿胀般的疲劳，胸口被堵得发慌。

 

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就算不知道王俊凯，他也该知道自己。有过的那些心跳、难为情，对着王俊凯，都是不应该的。但他会觉得所有的那些不应该，搁在那儿，绕过去就好了，反正它们又没有高大得像一座山。

 

可惜他还是年纪小，所以他不知道它们会不会高大成一座山，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他要不要喜欢王俊凯，也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

 

越界的亲密是最强烈的催化剂，将原本的一点暗涌迅速地催生成了一场海啸。

 

王源被海浪拍下悬崖，在王俊凯为他圈出的那一方灼热的黑暗里感觉自己的坠落。没完没了的坠落、坠落、坠落，失重、头晕、心跳、惊慌，抓不住救命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自己死路一条。

 

他哭是因为有些事突然不再是冰山一角，含糊的心事像那只被王俊凯抽出来的抽屉，甩了一地狼籍，赤裸裸乱糟糟，刺伤眼睛。他哭是因为“喜欢王俊凯”这种念头一旦清晰浮现就难堪到让人想要落荒而逃。他哭是因为在那一刻，他感受到陌生的恐慌和绝望。

 

恨死王俊凯，死皮赖脸闯进他的生活，开着不知轻重的玩笑。如果王源的心事是一团灰色的毛线，那么王俊凯就是只任性的猫，把这团毛线弄得乱七八糟就是他最大的消遣和爱好。

 

公交车来了，王源上车，摇晃了一路，下车。走啊走，等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任雨淅家的楼下。摸摸口袋，没有手机，把书包翻了个遍，也没有手机，应该是落在王俊凯家里了。烦恼。

 

他坐电梯上楼，敲门。任雨淅开门看到他，很是惊讶。他只去过任雨淅家里两次，在她爸妈不在家的时候。还从来没有不经预约就不请自来。

 

任雨淅不是一个人在家，家里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任雨淅介绍说是表哥周清言，表舅的儿子。然后对周清言说，这是我同学。

 

王源对周清言点头，在任雨淅手机里看过他们家里的照片，知道他是周清聆的亲哥哥。但他现在只想跟任雨淅独处，并没有心思跟别人谈笑风生，既然有第三人在场，他就没有留下来的意义。心情烦乱，也不管有没有礼貌，就说要先走。但周清言却走到门口换鞋：“我有事要办呢，同学你再坐会儿吧。”

 

周清言低头穿鞋的时候，王源看见他左耳上两枚耳钉。

 

门才一关上，王源就一把抱住了任雨淅。抱得很紧，从来不曾抱得这么紧，好像他这样抱着任雨淅，王俊凯就再也无隙可入。

 

这样的拥抱才是正确的，抱着一个柔软的女孩，感觉自己强大而有力，而不是被一个男生搂在怀里亲吻，还慌得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任雨淅顺从而温柔，然而她的温柔是平坦的，缺一些起伏的温度。这使得王源跟她在一起，总会不知不觉也变得平坦起来，躁动全无。可是过于宁静，又怎么像一场少年的恋爱。

 

但是难道非得惊涛骇浪才像是恋爱。比如王俊凯刚刚引发的那场海啸。

 

就算抱着任雨淅，王源脑子里还是流连不去的王俊凯，身上仿佛还带着些刚才被灼烧的余味，这使王源心虚而羞愧。

 

他松开任雨淅，坐到了沙发上。任雨淅坐在他身边，闲闲地翻着手机。

 

王源看着她风清云淡的样子，想问，是不是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但是他没有问。因为他发现如果任雨淅这样反问他，他现在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源告辞回家。回到家里，妈妈开门就说，你怎么手机都顾不上，丢三落四的，还麻烦小凯给你送一趟。

 

王源低头看到王俊凯脱在玄关的鞋。

 

“小凯在你房间。”

 

“哦。”

 

王俊凯在王源房间胡乱翻着柯南，心里七上八下。小野兽撒野的时候甚是欢实，欢实完了发现自己闯了大祸，王源的眼泪原来会让他那么忐忑难过。

 

但是他现在看到了一个在进门之前已经收拾好了表情的王源，风平浪静地令人生疑：“你跑哪儿去了？”

 

“任雨淅家。”

 

想好的对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剧本第二行就出了差错。王俊凯本想用尽温柔和讨好，只求王源宽恕，但任雨淅三个字迅速让他每一根头发都充满了抵触，嘴角不知不觉就挂上冷笑：“刚学会就去实践了？！”

 

每个字都刺耳刺心，永远这么满不在乎、不羁浪荡。这种人做什么学霸树什么榜样，难道没人看出来他本质是个小流氓。王源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是啊，不然多浪费我五十块钱。”

 

“也太迫不及待了吧，你嘴巴里还有我的口水呢。”

 

总之永远不要试图跟王俊凯比不要脸。王源脸都白了，他扑过去要捂王俊凯的嘴：“你闭嘴！恶不恶心？！”

 

王俊凯死死抓住了王源的手，深黑色的眼眸冷得像冰：“有这么恶心？”

 

手腕被抓得好痛。疼痛加上山一样沉重不可消化的情绪，王源根本无暇去思考为什么王俊凯总是这么坏脾气，他现在只有满肚子对王俊凯的气恨无处发泄：“恶心死了！恶心透了！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王俊凯一把推开王源，转身就走了。

 

王源妈妈听见大门被碰上的响声，从厨房出来问：“咦？小凯走了？刚才说好了在这里吃晚饭的呀，我都加菜了，说走就走大丈夫？源源，小凯呢？”

 

王源说不出话。他背靠着关闭的房门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在往下滑。这一天他的人生山呼海啸转折到了一条陌生的道路，它的崎岖艰难打眼可望。措手不及的王源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凄惶。

  

（待续）